开州的汉丰湖(我与一座城)

来源:人民网-人民日报 时间:2023-06-17 06:08:15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说起重庆开州,怎么都绕不过汉丰湖。汉丰湖位于开州城区旁,是因长江三峡工程建设而形成的人工湖。我曾多次凝望汉丰湖。汉丰湖风平浪静的时候,我知道它在沉思过去;微风簇浪,满湖泛金,我知道它想话说当下;当它像庄稼地里的麦浪一浪盖过一浪的时候,我知道,它是想放歌未来了。

面对汉丰湖,人的思绪也会变得潮湿。那些记忆会沿着岸边的水草,湿漉漉地爬上心头。

1985年,我刚刚16岁。那时的开州还不叫“开州”,而叫“开县”,隶属四川省。那一年,我到开县求学,我的生命从此与这座小城紧紧联系在一起。

开县县城很小,但小城自有小城的浪漫与温情。长年枕着巴山宽阔厚实的胸膛,任日升日落,千峰竞秀,看帆影点点,百水汇流。小城的日子波澜不惊,节奏不疾不徐,气氛宁静祥和。

小城里没有高楼,在任何一栋楼房上,几乎都能一眼望到郊区,望到碧绿的菜田。连接郊区与城区的是南河大桥,进城出城仅此一座桥。然而桥上并无多少车辆,多是行人来往。

走在小城的街道上,木板房、砖墙房沿路铺展,屋檐接着屋檐,瓦片挨着瓦片,连成青灰一片。公鸡打鸣的声音、小孩嬉闹的声音、锅铲翻炒碰到铁锅的声音……仿佛在演奏生活的协奏曲。淡墨色的蜂窝煤轻烟,不时透过房顶瓦片,一阵阵,一股股,向天空飘散。

南山、迎仙山、凤凰山、铁峰山,开县四周被山包裹。被山围得久了,不少人就想冲出包围。开县人最先瞄准的,是东面的铁峰山,又称大垭口。翻过这道高高的“门槛”,就能到达万县,到达长江,去亲见“万县有个钟鼓楼”,去感受“滚滚长江东逝水”。那时候交通不便,翻山很难,然而开县人前赴后继,翻山越岭,在他们中间流传一句话:“大垭口,大垭口,开县男儿往外走。”

外出闯荡的开县人越来越多,抵达的地方越来越远。他们在外地开餐馆、盖房子、建工厂,亲帮亲、邻帮邻,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。

20多岁时,我调进开县城里,从事宣传报道工作。工作之余,我走进小城,进一步触摸小城的纹理。我骑着自行车穿梭市井,从那些平凡的人和事中,感悟朴素的道理。日积月累,笔下的那些“旧书摊”“中药铺”居然整理成一本作品集,我也被开县人称为“本土青年作家”。

翻山越岭去看长江的开县人没有想到,有朝一日,长江会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来到他们的脚下——

2007年,重庆直辖市成立10周年,也是“四川开县”更名成为“重庆开县”10周年。这一年11月15日午后3时,短促的爆破声响起,一股烟尘冲天而起。随着三峡“移民清库”的最后一次爆破,开县城区的最后一片建筑应声倒下,开县县城成了“开县故城”。

因为平湖蓄水,长江水顺着支流倒流,水位一点一点上升,最终将开县县城淹没。三峡成库,开县人在库区边上建设了开县新城。库区水位年年周期性涨落,临水地带形成面积不小的水库消落带。消落带伴生的环境问题,困扰着群山包围的开县新城。

如何破解这道环境难题?开县人给出的答案是两个字——筑坝。

坝筑好了,水拦住了,开县人以生态涵养的方式,成功解决了水库消落带的问题。“汉丰湖”也随之诞生了。

向山而居,向湖而长,大山大湖拉大了开县的格局。

随着城区迅速发展,2016年,开县成长为重庆开州区。

宜居、绿色、生态,点亮新城标识。

城在山中,湖在城中,人在景中。滨湖公园、月潭公园、明镜石公园、南岭公园、盛山公园相继落成,亭台楼榭,曲径通幽。汉丰湖边游人如织,环湖马拉松火热进行,龙舟赛、桨板赛、摩托艇赛等国际国内赛事在湖上轮番上演。

鸟儿也来赶热闹。红嘴鸥翩然飞来,珍稀斑嘴鸭永久“落户”,中华秋沙鸭频频现身。每年冬季,2万余只候鸟迁徙到这里安家,开州成了鸟类天堂。

虽然我早已调离,但当初临行前老师的那句话“离开开县城,仍是开县人”,依然时时萦绕于耳。今天,我迫不及待专程返回开州,只为夜游汉丰湖。

华灯初上,星月初明,画舫欸乃一声,犁开一条水路,碾碎了山影,揉碎了星辉,霎时满湖灿烂。顷刻之间,顿感山奔人而来,水奔人而来,风雨廊桥、文峰塔、举子园全都奔人而来……

朋友说,其实,当初是没有这种体验的。全新之城,一切都是新的,但也是“轻”的,感受不到历史的厚重。

开州人决定,要厚植文化根脉,把沿湖最好的地段让给“历史”与“文化”。

如今,走进汉丰湖边的刘伯承同志纪念馆,眼前浮现的是一幅幅岁月峥嵘的画面。开县故城九街十八巷中的代表,如巴渝民居、老城墙、盛山堂等,以及文峰塔、举子园,都次第复建,在湖边巍然矗立……开州的悠久历史,沾染水气,华丽转身,自信地走向今天,在汉丰湖岸团团围坐。那些遥远的光芒,化身不灭的火把,照拂着这湖、这船、这人。

而今,因为汉丰湖,开州通江达海,融入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。因为库区建设,国家大力扶持,两条高速路直达开州。故乡的发展,吸引在外地打拼的开州人返乡回流。他们回到成长的乡土后,扎根生长,拼搏奋斗,创造着崭新的生活。

这些年,我一次次返回开州。白鹭飞来的时候,去看汉丰湖;夏荷初绽的时候,去看汉丰湖;秋清风宁的时候,去看汉丰湖。看朝霞满天时的汉丰湖,看日上中天时的汉丰湖,看月明星稀时的汉丰湖。在与汉丰湖的长久对视中,我渐渐读懂了开州,读懂了开州之“开”的内涵。在我看来,开州之“开”,不仅是开明,是开放,更是开拓与开创……

《 人民日报 》( 2023年06月17日 08 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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